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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今天聊聊这个“空心公司”啊!听起来挺玄乎的,是吧?
以前像亨利·福特这样的企业家,那真是恨不得把所有生产环节都抓在自己手里。他呀,就想原材料一进来,哗,出去就是一辆完整的汽车!据说巴西还有个地方叫“福特兰迪亚”,那是当年福特想自己种橡胶,给汽车轮胎用的,可惜没成功。还有威廉·莫里斯,也特别强调控制。我跟他开玩笑说,莫里斯汽车公司唯一不生产的东西,是不是就是用户手册啊?结果一个商业史学家朋友提醒我,说你可得查查清楚。你猜怎么着?莫里斯汽车还真成立了个全资子公司,专门负责印用户手册!
不过到了通用汽车(GM)那儿,斯隆的管理风格就比较分散了。可能就是因为这样,1926年通用汽车收购费舍尔车身公司的决定,才会被历史铭记——至少从学术文章的数量来看是这样。费舍尔是给通用汽车生产车身部件的。彼得·克莱恩回忆说,在1997年国际新制度经济学学会的首次会议上,大家讨论新兴学科的最佳实证策略。哈罗德·德姆塞茨站起来说:“求求了,别再写关于费舍尔车身和通用汽车的文章了!”结果呢,罗纳德·科斯在主席台上回答说:“对不起,哈罗德,这正是我下一篇文章的主题!”
后来,2000年《法律与经济学杂志》上,足足有五篇论文,包括科斯的文章,都在讨论费舍尔车身的故事。
科斯在2000年的文章里解释说,他之前一直不太敢在1937年的文章里明确提到费舍尔的交易,因为他发现A. O. 史密斯公司,给费舍尔车身装配底盘的公司,竟然还是个独立的公司。史密斯公司在密尔沃基,离通用汽车有好几百英里远呢!而费舍尔为了靠近通用汽车,直接在底特律建了个厂。你说这俩例子挺像的,但一个关系是合同制的,另一个却是等级制的。通用汽车的高管对他们的动机,那也是说法不一。
话说回来,虽然福特特别强调垂直整合,但他还是从布里格斯公司购买Model T的车身。这个布里格斯公司,也给克莱斯勒之类的其他制造商供货。后来福特在英国达根汉姆开了个厂,布里格斯也跟着过去了。亨利还买了布法罗的基姆米尔斯公司,生产车轴外壳。结果工人们罢工了,他直接把设备和高管团队都搬到了底特律,关掉了工厂!
威廉·莫里斯在牛津也遇到了类似的问题。他对美国巴德公司生产的车身印象深刻,就说服巴德把技术带到英国,并参与他公司的一部分股份。结果这合作不太顺利,经过激烈的法律诉讼,莫里斯不得不卖掉他的股份。巴德也撤资了,从1935年起,普雷斯德钢铁就成了一家独立的公司——直到1965年,它被英国汽车公司收购了,这是莫里斯汽车和它的主要英国竞争对手奥斯汀合并后成立的。
那你说,为啥通用汽车买了费舍尔车身,却没买A. O. 史密斯呢?可能费舍尔兄弟想在世界上最大的公司里当高管,而史密斯家族就想保持独立。并购交易的操盘手们,私底下也会聊“社会问题”。他们说的可不是这些活动对员工和社区的影响,而是指谁能拿到最高的职位!
所以,“自己生产还是外包”这个决定,一直是过去几十年里商人们特别关注的问题。而且,大家的看法也从亨利·福特和威廉·莫里斯那种对生产各个环节的痴迷,转到了现代的“空心公司”。“空心公司”这个词,好像是诺曼·乔纳斯在1986年《商业周刊》的一篇文章里第一次用的。乔纳斯说,现在的公司越来越多地把业务外包给独立的专业供应商——这种趋势在后来的几年里,那是越演越烈啊!“自己生产还是外包”也成了一个重要的政治问题。西方经济体是不是因为把业务外包给南方或东方的国家而受到了损害?哪些传统公共部门的活动应该由政府自己承担,哪些应该承包给私营企业?
现在也还有像卡伦钢铁厂或红河汽车厂那样的生产线,但是,它们更多地出现在墨西哥和亚洲,而不是美国和欧洲了。你说讽刺不讽刺,现在资本主义的传统说法,反而更适合描述表面上是共产主义的中国,而不是表面上是资本主义的美国!
在全球化的大背景下,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一系列书籍和文章让《纽约时报》记者托马斯·弗里德曼成了全球化的主要先知。弗里德曼观察到全球品牌和国际供应链的重要性,提出了“世界是平的”这个概念。
对很多人来说,最大的体育鞋零售商耐克,就是“空心公司”的典型代表。杰拉尔德·戴维斯甚至写了一本关于美国经济“耐克化”的书。耐克自己什么都不生产,所有带有它著名的“嗖嗖”标志的服装和鞋子,都是在亚洲的工厂里生产的,包括孟加拉国。
当然,戴维斯说“耐克化”可不是赞扬。批评主要有两个方面。最主要的批评是指向外包,因为外包把大量的制造业活动从英国和美国转移到了亚洲。当然,有些人对外包的担忧,那纯粹就是对制造业的迷恋。但是,大型制造厂倒闭,导致社区衰落,这一点确实值得关注。
这种影响在外包国也会感受到。但另一种批评,是关注内包国的影响。像孟加拉国这样的国家,工厂里的收入和工作条件,远远低于全球北方国家可以接受的标准。来自“活动家”的压力,促使许多从孟加拉国和其他类似国家采购的公司,试图提高供应商的标准,但效果嘛,很一般——而且也是必然的。孟加拉国的大部分人口都生活在贫困之中,按照世界银行的标准,每天收入2.15美元就算贫困了。
所以,你买的一件T恤的零售价,可能比生产这件T恤的工人一周的工资还高。但是,你的购买并不是导致孟加拉国经济状况糟糕的原因——事实上,你的购买为这个国家摆脱贫困,提供了最有希望的途径。如果你因为消费者和生产者之间的巨大差距而感到不安,从而避免购买,那你实际上是在损害,而不是帮助孟加拉国的经济。
服装业占孟加拉国出口的80%以上,而且大部分产品都来自小型企业,这些企业的成员,都是在血汗工厂里学会了他们那点微薄的技能。你,和你光顾的零售商,可能是在让像德尔瓦尔·侯赛因这样不值得同情的中介商发财,但即便他的行为已经突破了任何可以接受的界限,试图强加普世价值观也是不现实的。西方公司能帮助贫困国家的最好方式,是向它们输出自己的能力,并按照相对于当地期望值来说是好的标准来运营,即使这个标准远低于它们自己国家的标准。当然,有时候,两者之间的差距可能太大了——比如,腐败盛行或者普遍存在虐待童工的现象——以至于根本无法在那里做生意。
苹果公司就把产品的制造外包给了富士康这样的企业,这可是台湾鸿海集团的中国子公司。现在用于驱动Mac电脑的苹果设计的处理器,也是由另一家台湾公司台积电制造的。战后东亚经济发展的速度,是经济史上最引人注目的。从1980年开始,台湾的GDP平均每年增长7.2%;从1972年开始,韩国的GDP平均每年增长10.8%。虽然中国的统计数据有点让人怀疑,但这个国家的增长速度同样令人瞩目。
这些经济体的经验,说明了融合的潜力。这些国家,以前受到制度失调以及内外部冲突的阻碍,现在能够采用那些已经在生产前沿的国家使用的技术和商业方法。生产前沿描述的是用已知技术和商业流程可以达到的最有效的资源利用。这些成功的亚洲经济体,已经获得了世界现有的集体智慧,并更充分地利用了这些智慧,因此,它们现在既是内包方,也是外包方。台湾鸿海在中国大陆制造苹果产品,韩国三星已经将附加值较低的活动转移到了像越南这样更贫穷的国家。全球化有很多批评者,而且远非普遍受益。但是,它确实实现了一种劳动分工,远远超出了亚当·斯密的想象。亚洲贫困人口的显著减少,表明全球化带来的好处,不仅仅是Primark和沃尔玛的廉价服装。继韩国和台湾之后,中国和印度也都在发展经济,中产阶级不断壮大,生活困境的人也越来越少。
新冠疫情引发了人们对全球供应链韧性的质疑。也许有一些“管道泄漏综合征”的例子:公司为了追求短期的成本节约,牺牲了自身抵御中断的能力。新的地缘政治威胁——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加沙冲突,以及中国在台湾问题上的武力威胁——加剧了这些担忧。
再来说说特许经营和平台。特许经营的历史很悠久。欧洲的帝国主义项目,实际上就是特许给了像荷兰东印度公司、英国弗吉尼亚公司和东印度公司这样的私营企业——最可耻的就是利奥波德国王对刚果的个人吞并。但是在20世纪,特许经营的规模更大,意义更重要,而且性质也更良性了。
瑞·克罗克原来是一家苦苦挣扎的搅拌机生产商的销售员,这种搅拌机用于餐馆里制作奶昔。他的客户包括莫里斯和理查德·麦当劳,他们在加利福尼亚州圣贝纳迪诺拥有一家汉堡餐厅。麦当劳兄弟开发了一种叫做“快速服务系统”的东西,菜单简单,流程重复,要是弗雷德里克·泰勒和比尔·克努森看到,肯定会佩服得五体投地。兄弟俩想把他们的方法卖给其他餐厅,就聘请克罗克当他们的代理人。
大家都知道后来的故事了。克罗克实施的特许经营模式,包含了一个严格标准化的过程,这能给顾客提供可预测的产品。今天,你可以在一百多个国家成千上万的门店里,以熟悉的氛围,享用,或者至少可以买到,几乎完全相同的巨无霸。这个模式也让那些没什么经验的人,可以用不多的资本,建立自己的企业,并且成功的概率还很高。
其他的快餐连锁店,以及从印刷店到药店再到酒店的许多服务行业,都模仿了这个模式。统一的品牌有助于营销,而且与任何一个加盟商相比,整个特许经营集体在与供应商的谈判中,都更有议价能力。现在,特许经营甚至扩展到了全球会计师事务所,在世界各地的特定国家/地区的业务,都以一个全球名称进行交易。麦当劳和毕马威都需要检查他们加盟商的工作,以确保他们的品牌和声誉得到维护。
脸书、推特和YouTube的客户,其实也是这些公司的供应商。eBay和谷歌的情况也差不多。数字时代创造了一种新型公司。美国在线(AOL)和时代华纳的灾难性合并,是因为一个错误的观念:平台需要拥有内容。这跟威廉·莫里斯认为他需要自己印刷用户手册的错误一样,只不过,对相关个人和企业来说,时代华纳和美国在线的合并,后果更具破坏性。
理解所有这些案例的关键,就是要再次认识到,为了收取大部分经济租金,你只需要控制你的竞争优势来源。斯隆明白这一点,福特却不明白。时代华纳不需要拥有美国在线,也能发行《卡萨布兰卡》或“生日快乐歌”——竞争公司会争先恐后地获得在其平台上提供访问该产品的权利。美国在线很快就被其他许多社交媒体平台超越了。时代华纳的竞争优势是明确且持久的,而美国在线的优势则很弱而且短暂。
“零工经济”让供应链的解体更进一步。宜家的TaskRabbit和亚马逊的Mechanical Turk将寻找任务的个人,与需要服务的消费者联系起来。盖洛普的一项调查显示,超过三分之一的美国工人,至少有一部分收入来自这些自由职业活动。
爱彼迎和优步兼具平台和特许经营的特征。作为平台,它们将房东与客人、乘客与司机联系起来;作为特许经营,它们必须努力监控住宿的质量和司机的可靠性。2019年,优步报告有500万司机,但自疫情以来,这个数字有所下降;爱彼迎声称有400万房东和超过700万个房源。
这些空心公司的共同特点是,它们已经将业务活动精简到了生产链条上的一个环节,在这个环节上,公司拥有独特的能力,并享有竞争优势。商业史学家理查德·兰格卢瓦认为,这是企业格局变化的关键原因,这得益于“市场支持机构”的增长,这些机构使企业家能够轻松获得对他们不具备比较优势的业务功能的支持。如果说流水线是20世纪制造业商业方法上具有决定意义的创新,那么,空心公司可能就是21世纪数字活动商业方法上具有决定意义的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