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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lculating...

哎呀,说起生命这事儿,你说怪不怪?从人的角度来看,它呀,一开始好像急着出发,但真走起来,又慢悠悠的。

你想想地衣,那可是地球上最耐活,也最没啥雄心壮志的生物了吧。它喜欢教堂墓地,阳光好嘛!但更厉害的是,它在哪儿都能活,风吹雨打的山顶,北极荒原,南极洲... 只要有石头,它就能扎根,你说牛不牛?

以前人们还搞不懂呢,这地衣咋活的?光秃秃的石头,没啥营养,也不结果子。很多学者啊,都觉得它是石头变成植物的过渡形态,说啥“无生命的石头自动变成了有生命的植物!” 哎呦喂,真是脑洞大开。

其实啊,仔细一瞧,地衣可不是啥魔法,它就是真菌和藻类的小伙伴关系。真菌分泌酸,把石头表面给溶了,释放出矿物质,藻类呢,就把这些矿物质变成食物,养活俩家伙。这安排,是不太激动人心,但架不住它成功啊!现在世界上有两万多种地衣呢!

跟大多数在恶劣环境下生长的东西一样,地衣长得慢!一个纽扣大小的地衣,可能得花半个多世纪才能长成。阿登堡禄说,那些餐盘大的地衣,那可能已经生长了几百年,甚至几千年了!你说,还有比这更没成就感的生存吗?“它们只是存在,”阿登堡禄接着说,“证明了一个感人的事实:连最简单层次的生命,显然也只是为了自身而存在。”

生命就这么点儿考虑,你还真容易忽略。我们人嘛,总觉得生命得有个目的,要有计划、有理想、有欲望,想把这美好的生命全给利用起来。但是,地衣呢?它的生存冲动,活着的欲望,跟我们一样强烈,甚至可能更强烈!要是我被告知,要当几十年石头上的地衣,我估计早就不想活了。可地衣不会!实际上,像所有生物一样,它们受苦受难,就为了多活一会儿。总之,生命就是想存在,但有意思的是,大多数情况下,它并不想大有作为。

这可能有点儿怪,毕竟生命有的是时间来施展自己的雄心壮志。你想象一下,把地球45亿年的历史压缩成一天,那生命出现得可早了,早上4点左右,第一批最简单的单细胞生物就出现了。可是,之后的16个小时,它都没啥大进展。直到晚上8点半,这一天都过去五分之四了,地球才拿出点儿成果,但也只是一层微生物。然后,终于出现了第一批海生植物。20分钟后,又出现了水母,还有埃迪亚卡拉动物群。晚上9点04分,三叶虫登场,紧接着是布尔吉斯页岩的那些动物。快10点的时候,植物开始登陆。没过多久,第一批陆生动物也跟着出现了,那时候一天还剩下不到两个小时。10点24分,地球上已经覆盖着石炭纪的大森林,变成了我们的煤。第一批有翅膀的昆虫也亮相了。晚上11点刚过,恐龙来了,统治世界差不多四十五分钟。午夜前20分钟,它们消失了,哺乳动物的时代开始了。人类呢?午夜前一分十七秒才出现!按这个比例,我们全部有记录的历史,才几秒钟!一个人的一生,简直就是一瞬间!

在这被压缩的一天里,大陆到处移动,撞来撞去。大山隆起又夷平,海洋出现又消失,冰原前进又后退。而且,每分钟大概三次,就有个曼森尺度的陨石撞击地球!在这种陨石轰击、环境不稳定的情况下,竟然还有东西能活下来,简直不可思议!当然啦,也没啥东西能挺很长时间。

想更直观地了解我们在地球这部45亿年的大片里有多渺小?你把胳膊伸到最长,想象这个长度就是整个地球的历史。按照约翰·麦克菲的说法,一只手的指尖到手腕之间的距离,代表的是寒武纪以前的年代。所有的复杂生命都在一只手里,你只要拿把锉刀,“一下子就可以锉掉人类历史”!

还好没发生这事儿,但将来可说不准啊!我不想吓唬你,但地球上的生命,有个特点,那就是...它会灭绝,而且相当频繁!物种们费了老大的劲儿才聚集起来,可它们经常崩溃,灭亡。而且,好像越复杂,灭绝得越快。也许,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生命,都没啥雄心壮志的原因吧。

所以说,生命只要干出勇敢的事儿,那就是大事儿!我们接下来要说的,就是生命离开海洋,踏上陆地,这是极少的大事儿之一。

陆地可不是啥好地方,热、干,紫外线辐射强烈,还没水里的浮力。动物想在陆地上生活,就得彻底改变自己的身体结构。你拿住一条鱼的两头,它中间就会弯下去,因为它的脊骨撑不住自己。想离开水,海生动物就得有个新的、能负重的内部架构,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还有最关键的,就是必须学会直接从空气里呼吸氧气,而不是从水里过滤。这可不是小困难啊!

不过,动物们离开水,动力也很足!水底下的环境,越来越危险了。大陆合并成一个大块:泛古陆,海岸线变少,沿海栖息地也少了,竞争激烈啊!而且,还出现了一种新的、啥都吃的捕食者,那就是鲨鱼!所以,找到一个能取代水的新环境,终于成了最佳选择。

大约4.5亿年前,植物就开始占领陆地,还带上了小螨虫和其他动物。植物需要它们来分解死去的有机物质,让它们再循环。大动物出现得晚一些,但到了大约4亿年前,它们也大胆地从水里爬了出来。很多插图都给我们一种印象,好像第一批爬上陆地的,是那种雄心勃勃的鱼,像弹涂鱼一样,旱季能从一个水塘跳到另一个水塘,或者干脆就是两栖动物。但实际上,陆地上第一批能看见、能活动的居民,更可能像潮虫,就是那种你翻开石头或木头时,经常会吓得一团糟的小虫子。

对于那些学会了从空气中呼吸氧气的动物来说,日子是不错的。在陆地生命大幅增加的泥盆纪和石炭纪,空气中的氧气浓度高达35%(现在是将近20%)。所以,动物能以惊人的速度,长到惊人的个头。

你可能想问,科学家咋知道几亿年前的氧气浓度呢?这就要说到同位素地球化学了,这可是个神奇的领域。泥盆纪和石炭纪的古代海洋里,生活着很多微小的浮游生物,它们躲在小小的壳里。当时和现在一样,浮游生物从大气里吸收氧气,和其他元素结合,形成了碳酸钙这样的化合物,来构筑自己的壳。在长期碳循环中,这些小生物死了,沉到海底,慢慢被压缩成灰岩。在浮游生物带进坟墓的小小原子结构中,有两种非常稳定的同位素,一种叫O-16,一种叫O-18。地球化学家就利用这个,因为同位素的积累速度不一样,取决于形成的时候,大气里有多少氧气或者二氧化碳。他们比较这两种同位素在古代的积累速度,就能知道古代世界的情况,比如氧气浓度、空气和海洋的温度、冰期的程度和时间等等。再把同位素测量结果,和其他化石残留物结合起来,科学家就能重新构建人类没见过的场景。

氧气之所以能在早期陆地生命的时期积累到这么充足的浓度,主要是因为世界各地有大量高大的桫椤和大片沼泽地,它们能打乱正常的碳循环过程。落叶和其他死去的植物性物质,不是完全腐烂,而是积聚在潮湿的沉积物中,最后被挤压成大片的煤层。这些煤层到现在,还在支撑着大量的经济活动呢。

高浓度的氧气,显然促使生物长得高大。目前发现的能表明陆地动物最古老的迹象,是3.5亿年前,一只节肢动物留在苏格兰岩石上的一条痕迹,有一米多长!到那个时代结束的时候,有些节肢动物的身长,会超过这个长度的两倍!

由于有这种悄悄觅食的动物,当时的昆虫,慢慢设计出了一种对策,来躲开伸过来的舌头,那就是...它们学会了飞行!有些昆虫渐渐习惯了这种新的活动方式,而且达到了非常熟练的程度,自那时以来,一直没有改变这种技术。当时和现在一样,蜻蜓能以每小时50多公里的速度飞行,能快停,能悬停,能倒飞。按比例来说,蜻蜓能升到的高度,比人类的任何飞行器都要高得多!有人说,“美国空军把它们放在风洞里,结果发现望尘莫及!”石炭纪的森林里,蜻蜓长得像乌鸦那么大!树木和其他植物,也长得特别高大,杉叶藻和桫椤长到15米,石松长到40米。

第一批陆地脊椎动物,就是我们进化而来的第一批陆地动物,在一定程度上,还是个谜。一部分原因是缺少化石,但也要怪一个叫埃里克·贾维克的瑞典人,他的古怪解释和讳莫如深,让这方面的进展延误了差不多半个世纪!贾维克是一个瑞典学者考察小组的成员,他们在20世纪30-40年代来到格陵兰寻找鱼化石,特别是要找一种叶鳍鱼,这种鱼被认为是四足动物的祖先,就是我们和其他所有会走路的动物的祖先。

大多数动物都是四足动物,活着的四足动物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有四肢,每肢的尽头最多有五个指头或脚趾。恐龙、鲸鱼、鸟、人,甚至鱼,都是四足动物。这表明,它们出自一个共同的祖先。这个祖先的线索,要在大约4亿年前的泥盆纪寻找。在此之前,陆地上没有行走的动物;在此之后,很多动物在陆地上行走。很走运,那个小组发现了一个这样的动物,一个一米长的动物,名叫鱼甲龙。分析这个化石的任务,落在了贾维克身上,他从1948年开始研究,持续了48年!不幸的是,贾维克不让别人插手他的研究工作,世界上的古生物学家,只能满足于两篇简短的论文。贾维克在论文中指出,那种动物有四肢,每肢有五个指头,确认了它的祖先地位。

贾维克在1998年去世。他死后,别的古生物学家赶紧对标本进行仔细研究,结果发现贾维克把指头或脚趾的数量,数错了!每肢其实有八个,而且没有注意到,那种鱼很可能不会走路!从鳍的结构来看,它支撑不起自身的重量。这对我们了解第一批陆地动物,没有做出太大贡献。现在,已经知道早期有三种四足动物,但没有一种跟数字5有关系。总之,我们不太清楚自己是从哪儿来的。

但是,我们毕竟还是来了,虽然达到我们目前的卓越状态,肯定不是一帆风顺的。自从陆地上开始有生命以来,它由四个大王朝组成。第一个大王朝包括行动缓慢的、有时又相当笨重的原始两栖动物和爬行动物。这个年代最著名的动物,是异齿龙,一种背部有翼的动物,经常和恐龙混淆,但实际上,异齿龙是一种下孔亚纲动物。我们以前也是下孔亚纲动物。下孔亚纲是早期爬行动物的四个主要部之一,其他三个部分别是缺孔亚纲、调孔亚纲和双孔亚纲。这些名字只是指在它们的颅骨侧面,发现的小孔的数量和位置。

每个主要的部,又分成若干分部。其中有的兴旺,有的衰落。缺孔亚纲产生了鳖。鳖一度好像快要处于主宰地位,但由于进化比较缓慢,它们保持了长久的生存地位,而不是统治地位。下孔亚纲分成四支,只有一支闯过了二叠纪,幸运的是,我们恰好属于这一支。它进化成为了原始哺乳动物家族,被称之为兽孔目爬行动物,构成了第二个大王朝。

兽孔目爬行动物运气不佳,它们的表亲双孔亚纲在进化过程中,繁殖力也很强,有的进化成了恐龙。兽孔目爬行动物,渐渐被证明不是恐龙的对手,它们无力与这种凶猛的新动物展开竞争,渐渐从记录中消失了。然而,少量兽孔目爬行动物,进化成了毛茸茸的穴居小动物,作为小型哺乳动物存在,等待着时机。其中最大的,也长不到家猫的大小,大多数个儿不超过老鼠。最后,这将证明是一条活路,但是,它们还得等待将近1.5亿年,等着第三个大王朝,恐龙时代突然结束,为第四个大王朝,我们自己的哺乳动物时代让路。

每一次大规模的转化,以及期间和之后很多较小规模的转化,都取决于一个重要的原动力,那就是灭绝。在地球上,物种死亡,是一种生活方式。谁也不知道自生命开始以来,究竟存在过多少种生物。一般引用的数字是300亿种,但有人估计高达4万亿种。不论总数是多少,99.9%存在过的物种,已经不在了。“基本的估计是,所有的物种,都已灭绝。”芝加哥大学的戴维·劳普说。对于复杂动物来说,一个物种的平均寿命只有大约400万年,大致相当于我们人类存在的时间。

当然,灭绝对于受害者来说,总是坏消息,但对于一个有活力的行星来说,似乎是件好事情。“与灭绝相对的,是停滞,”美国自然史博物馆的伊恩·塔特萨尔说,“停滞在任何领域,都很少是一件好事情。”我们在这里谈论的灭绝,指的是一个漫长的自然过程。由于人类粗心大意而造成的灭绝,完全是另一回事。

地球历史上的危机,总是和随后的大跃进有关系。埃迪亚卡拉动物群的没落之后,是寒武纪的创造性爆发。4.4亿年前的奥陶纪灭绝,为大海清除了大量一动不动而靠过滤进食的动物,为快速游动的鱼类和大型水生爬行动物,创造了有利条件。当泥盆纪末期,又一次灾难给生命沉重打击的时候,这些动物,又能把殖民者派上陆地。在整个历史上,时不时就会发生这样的事。要是这些事件没有恰好以它们发生的方式发生,没有恰好在它们发生的时间发生,那我们现在,肯定不会在这里。

地球已经目睹了五次大的灭绝事件,分别发生在奥陶纪、泥盆纪、二叠纪、三叠纪和白垩纪,还有许多小的灭绝事件。奥陶纪和泥盆纪,分别消灭了大约80%-85%的物种。三叠纪和白垩纪,分别消灭了70%-75%的物种。但真正厉害的,是大约2.45亿年前的二叠纪灭绝,它为漫长的恐龙时代揭开了序幕。在二叠纪,至少95%从化石记录中得知的动物,退出了舞台,再也没有回来。连大约三分之一的昆虫物种也消失了,这是它们损失最惨重的一次,也是我们最接近全军覆没的一次。

理查德·福泰说,“这确实是一次大规模的灭绝,一次大屠杀,地球上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二叠纪事件,对海洋动物的破坏性尤其严重。三叶虫彻底消失了,蛤蜊和海胆几乎灭绝,实际上,所有的海生动物都七零八落。据说,总的来说,地球损失了52%的“科”,以及大约高达96%的全部物种。物种的总量,要过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我们需要记住两点:第一,这些都仅仅是根据资料做出的推测。据估计,二叠纪结束的时候,活着的动物物种数量,从45000-240000种不等。如果你不知道有多少活着的物种,那你就不太有把握算出灭绝物种的具体比例。第二,我们在谈论的是物种的死亡,而不是单个动物的死亡。就单个动物而言,死亡的数量可能还要多得多,在很多情况下,实际上是全部!

在几次大屠杀之间,还有许多较小的、不大知名的灭绝事件,比如亨菲利世事件、弗拉尼世事件、法门尼世事件、兰乔拉布里世事件等等。这些事件,对物种总量的破坏程度不是很大,但对某些种群,往往是个沉重的打击。发生在500万年前的亨菲利世事件中,包括马在内的食草动物,差点儿被一扫而光,只剩下一个物种,时而出现在化石记录中,表明它一度到了灭绝的边缘。你想象一下,一部没有马、没有食草动物的人类历史,会是什么样子?

对于几乎每种情况,无论是大规模的灭绝,还是中等规模的灭绝,我们都感到迷惑不解,搞不清到底是什么原因。即使去掉了不切实际的观点之后,解释灭绝事件原因的理论,依然多如牛毛。至少有二十几种可能的黑手,被认为是原因,或者主要帮手,包括全球变暖、全球变冷、海平面变化、海洋氧气大幅度减少、传染病、海床大量甲烷泄漏、陨石和彗星撞击、超强风的飓风、强烈的火山喷发,以及灾难性的太阳耀斑。

太阳耀斑,是一种尤其令人感兴趣的可能性。谁也不知道太阳耀斑会变得多大,因为我们只是从空间时代才开始观测太阳耀斑。但是,太阳是一台大马达,它兴起的风暴极其巨大。一次普通的太阳耀斑,就能释放出相当于10亿颗氢弹的能量,向空间抛出1000亿吨高能粒子。磁层和大气通常一块儿把这些粒子扔回空间,或者把它们安全地引向两极,产生美丽的极光。据说,一次极大的爆发,比如100倍于普通耀斑的耀斑,可以毁坏我们的防御层。那道光华是很壮丽的,但几乎肯定会让暴露在光里的大部分生物丧命。而且,令人寒心的是,它在历史上不会留下痕迹。

正如一位研究人员所说,这一切留给我们的,“是大量的猜测和很少的证据”。变冷似乎至少与三次大灭绝事件有关,但除此之外,大家几乎没有共识,包括某次事件是快速发生的,还是缓慢发生的。比如说,泥盆纪灭绝事件,那个事件以后,脊椎动物迁移到了陆地,是在几百万年里发生的,还是在几千年里发生的,还是在热闹的一天里发生的?科学家们的看法,都不一样。

要对灭绝提出令人信服的解释,难度太大。从曼森撞击事件中,我们已经看到,你可能受到猛烈的一击,但仍然可以恢复过来。地球已经忍受了几千次撞击,为什么偏偏6500万年前的KT事件的破坏性那么大,足以让恐龙灭顶呢?首先,它确实厉害,撞击力达到了1亿亿吨。这样的爆炸很难想象。要是你朝今天地球上的每个人,爆炸一颗广岛型的原子弹,你离KT撞击事件的威力,还差大约10亿颗!然而,仅此一项,可能仍然不足以消灭地球上70%的生命,包括恐龙在内。

KT陨石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它在只有10米深的浅海里着陆,角度也很可能恰好合适,当时的氧气浓度又比现在高10%,所以世界比较容易着火。特别是,着陆地区的海底,是由含硫丰富的岩石构成的。结果,那个撞击把一片比利时大小的海底,变成了硫酸气雾。在此后的几个月里,地球遭受了酸雨的袭击,酸的浓度足以烧伤皮肤。

从某种意义上说,有一个比“是什么毁灭了当时存在的70%的物种?”更大的问题,那就是“剩下的30%是怎么存活下来的?”为什么那个事件对每个存在的恐龙,都是灭顶之灾,而别的像蛇和鳄鱼这样的爬行动物,却能安然度过劫难?就我们所知,北美的蟾蜍、水螈、蝾螈,以及别的两栖动物,没有一个物种灭绝。“为什么这些纤弱的动物,能安然无恙地逃过这场空前的灾难?”提姆·弗兰纳里在他的《永久的边疆》里发问。

海洋里的情况十分相似。菊石统统消失了,但它们的表亲鹦鹉螺目软体动物,却存活了下来。在浮游生物中,有的物种几乎全部覆灭,比如,有孔虫丧失了92%,而像硅藻这样的生物,尽管体形相似,还同有孔虫在一起生活,却受伤害较轻。

这些都是难以解释的矛盾地方。正如理查德·福泰所说:“仅仅把它们称做‘幸运儿’,这似乎总是不太令人满意。”如果在事件发生后几个月里,到处都是乌黑呛人的烟雾,那么你很难解释许多昆虫,竟能存活下来。“有的昆虫,比如甲虫,”福泰指出,“可以在木头或周围别的东西上生活。但是,像蜜蜂这样的,在阳光里飞舞、需要花粉的动物怎么办?说清楚它们幸存的原因,不太容易。”

还有那个珊瑚!珊瑚需要藻类维持生命,而藻类需要阳光。它们都需要稳定的起码温度。在过去几年里,已经有大量关于珊瑚因海水温度变化了1摄氏度左右,而死亡的报道。要是它们连小小的变化都受影响,它们是怎么挺过撞击造成的漫长冬天的?

还有很多难以解释的区域性差异。灭绝在南半球,似乎远不如在北半球那么严重。新西兰好像完好无损地挺了过来,而它又几乎没有穴居动物,连它的植物也绝大部分幸免于难,总之,还有很多问题,我们搞不清楚。

有的动物再次一片兴旺的景象,包括鳖。弗兰纳里指出,恐龙灭绝之后的时期,可以称之为鳖时代。16个物种在北美存活下来,没过多久又出现了三个。

住在水里很有好处。KT撞击消灭了将近90%的陆基物种,而生活在淡水里的物种,只有10%遭殃。水起了防热和防火的作用,还可能在随后的萧条岁月里,提供了食料。凡是存活下来的陆基动物,都有在危险时刻,退缩到安全环境的习惯,钻进水里或地下,都能防护外面的灾难。靠搜寻食物来维持生命的动物,也有优势。蜥蜴总的来说,不受腐烂尸体里的细菌的伤害,过去如此,现在依然如此。实际上,它们还往往对此怀有好感。在很长时期里,蜥蜴周围显然存在着大量腐烂的尸体。

经常有人认为,只有小动物才挺过了KT撞击。实际上,在幸存者当中,有鳄鱼!它们不仅很大,而且比今天的鳄鱼,还大三倍。不过,总的来说,没错儿,大部分幸存者是行动诡秘的小动物。当世界一片漆黑,布满危险的时候,对于出没于夜间、不挑食物、生性谨慎的小恒温动物来说,它们确实是适得其所。而这些,正是我们哺乳动物祖先所具备的高招!假如我们进化得更加先进,我们很可能已经不复存在了。不过,和任何活着的生物一样,哺乳动物觉得自己非常适应环境。

但哺乳动物,似乎不是一窝蜂地抢占地盘。斯蒂芬·M·斯坦利写道,“进化可能讨厌出现空缺,但空缺往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填补。”在可能长达1000万年的时间里,哺乳动物小心翼翼,保持很小的体形。

但是,一旦起步,哺乳动物就大大地增大了自己的个儿,有时候大到了荒唐的地步。一时之间,出现了犀牛大的豚鼠,和二层楼房大的犀牛。食肉动物链里哪里有空缺,哺乳动物马上填补。早年的浣熊家族成员,迁移到南美,发现了一个空缺,便演变成了熊一般大小和凶猛的动物。鸟的样子,也长得大得失去了比例。有一种名叫“巨鸟”的不会飞的食肉大鸟,可能是北美最凶猛的动物。它身高三米,体重350千克以上,它的喙能把任何令它讨厌的动物的脑袋扯掉。这个家族横行霸道地存在了5000万年。但是,1963年在美国佛罗里达州发现一副骨骼之前,我们压根儿不知道它存在过!

这就引出了我们对灭绝原因缺少把握的另一个原因:贫乏的化石记录。我们简单地说过,骨骼变成化石,有多么不容易,但这类记录的贫乏程度,比你想象的还要严重。就拿恐龙来说,实际上,绝大部分的博物馆展品,都是人造的!放在伦敦自然史博物馆入口处的巨大梁龙,完全是用塑料做的。纽约的美国自然史博物馆的门厅里,有个更气势宏大的场面:一副巨大的巴罗龙骨骼,在保护自己的幼崽,不受一头扑过来的异龙的伤害。这是一件令人印象深刻的展品,但也完全是赝品!要是你参观世界上任何自然史博物馆,你看到的都是模型,而不是骨头。

实际上,我们对恐龙了解不多。在整个恐龙时代,已经识别的还不足1000种,大约相当于现在活着的人工智能哺乳动物物种数的四分之一。别忘了,恐龙统治地球的时间,差不多有三倍于哺乳动物统治地球的长度。要么恐龙的种类特别少,要么我们对恐龙,才知道点儿皮毛。

恐龙时代有几百万年之长,但迄今为止,一件恐龙化石也没有找到!即使在白垩纪末期,由于我们对恐龙和它们的灭绝怀有持久的兴趣,那是我们研究得最多的史前时期,在当时存在过的物种当中,大约四分之三也许还没有被发现。几千头比梁龙更大,或比霸王龙更威武的动物,也许在地球上游荡过,而我们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了。

在20世纪80年代末,美国密尔沃基公共博物馆的古生物学家彼得·希恩决定搞一项试验。他在蒙大拿州著名的赫尔克里克地层划出一片区域,选用200名志愿者进行一次仔细的普查。志愿者们捡起剩下的每一颗牙齿、每一根脊骨和每一片骨头。这项工作花了三年时间,他们把白垩纪末期的恐龙化石,增加了一倍多!

我们习惯于认为,我们自己成为生命的主导物种是不可避免的,因此无法理解我们之所以在这里,仅仅是因为来自天外的撞击发生得合时,以及其他无意中的侥幸事儿。我们与其他生物,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在将近40亿年时间里,在每个必须的时刻,我们的祖先成功地,从一系列快要关上的门里钻了进去。正如斯蒂芬·杰伊·古尔德说的那样,“今天人类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我们特定的家族,从来没有中断过,在10亿个有可能把我们从历史上抹掉的关键时刻,一次也没有中断过。”

我们在本章开头部分提出了三点:生命想存在;生命并不总是想大有作为;生命不时灭绝。我们也许可以再加上一点:生命在前进。而且,生命往往以极其令人吃惊的方式前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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