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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说起来,人类真的是越来越厉害了,各方面都比以前强太多了。你看列侬和麦卡特尼都唱了嘛,“越来越好,一点一点地越来越好”。
就拿跑步来说吧,人类想跑得更快已经想了几千年了,以前是为了传递军情、庆祝胜利,现在是参加体育比赛。虽然咱们不知道古代人跑多快,但现在短跑的速度可是能精确计时的。你想想,1924年奥运会上,哈罗德·亚伯拉罕斯拿了金牌,跑了10.6秒,这事儿还被拍成了电影《烈火战车》呢。可现在,博尔特的世界纪录是9.58秒。这不光是速度的提升,连计时都更精准了。
还有马拉松,虽然最早的马拉松可能只是19世纪诗人的想象,但它促成了1896年奥运会上第一次有了马拉松比赛。当时冠军用了将近三个小时才跑完。到了2019年,基普乔格成了第一个在两小时内跑完马拉松的人。现在纽约马拉松,一千多人的成绩都能拿到1896年的金牌了。传说中,菲迪皮德斯从马拉松跑到雅典用了两天,现在斯巴达松的选手用现代化的道路,只用二十几个小时就能跑完。不过现在,光缆嗖一下,一毫秒就能传完比赛结果啦!
以前亚伯拉罕斯还得请私人教练,这在当时还挺被人不理解的,觉得有点作弊的意思。现在呢,就算业余跑者也能享受到专业的指导、更好的饮食和营养建议。博尔特比以前的冠军快了百分之十,基普乔格快了百分之五十。几千年过去了,跑步这项运动本身没变,但水平却提升了很多。以前的教练再厉害,也不能自己上场跑,运动员跑得再快,也不懂运动力学。但把这两者结合起来,就厉害了。这种能力组合,就是咱们现在运动水平这么高的秘诀,也是咱们富裕生活的秘诀。
你知道苏格兰国家肖像馆吧?他们办了个展览,纪念20世纪的苏格兰名人。我去看了,想瞻仰一下我的研究生导师詹姆斯·莫里斯爵士的肖像。结果发现,莫里斯旁边挂着肯尼·达格利什的画像,他可是苏格兰最伟大的足球运动员之一。莫里斯出生在苏格兰的一个小村庄,一路念到牛津、剑桥,最后还去了斯德哥尔摩领诺贝尔奖。达格利什呢,出生在格拉斯哥的一个贫民窟。他的足球天赋让他摆脱了贫困,周游世界,还受到了女王的表彰,赚了很多钱。
我当时就在想,天赋加上后天的努力,就能变成一种能力,一种解决问题的能力。但这种能力的培养,离不开市场经济体制提供的环境。凯尔特人足球俱乐部让达格利什把天赋变成了被无数人欣赏的能力。
像梅西这样的球星,他们的成功也是合作和竞争的结果。如果没有队友和教练的帮助,没有球探系统和训练体系,梅西可能还在家乡踢球呢。足球是集体运动,任何一个帮助过梅西的巴塞罗那或者凯尔特人队的队员,都完全有能力在其他俱乐部成为明星球员。吉尼斯也一样,他跟很多大导演合作,但他的表演也需要其他演员、舞台工作人员、摄影师和售票员的支持。不然他可能只能在乡下剧院演一些小角色。
还有印度数学家斯里尼瓦萨·拉马努金,他本来只是马德拉斯港务局的一个职员,业余时间研究数学。他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寄给了一些著名的数学家,很多人都没回复,但哈代发现了他的天才。哈代安排他去了剑桥,在那里当了三一学院的研究员。拉马努金很快就做出了很多了不起的数学成果,还当选了皇家学会会员。
但拉马努金不太适应欧洲的生活,去欧洲这件事本身就违反了他的宗教信仰,英国的天气和食物他也不习惯,经常生病。他的妻子还留在印度。最后,拉马努金回到了家乡,32岁就去世了。所以说,天赋很重要,但只有在合适的土壤里,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卓越的天赋,只有在组织中发展,并与其他能力相结合,才能变得富有成效。所以说,个体技能与更普通的互补性资源相结合,才能构建团队的独特能力,而这些能力又会组合成组织的独特能力。
跑步运动员的成绩之所以能提高,还因为选拔人才的范围扩大了。以前,参加比赛的都是在英国或美国接受过大学教育的白人。现在,短跑和长跑冠军大多是非洲裔。包容性——允许来自不同国家和社会阶层的人参加比赛——再加上运动工程学、科学分析、营养学进步和系统化的训练方案,才有了现在的成绩。
2021年,意大利的雅各布斯意外地赢得了奥运会100米短跑冠军。虽然雅各布斯几乎一生都生活在意大利,但他父亲是一位非洲裔美国军人。自1984年以来,每一届奥运会该项目的金牌都由来自美国或西印度群岛的黑人运动员获得(1980年美国没有参加奥运会,冠军是苏格兰人艾伦·韦尔斯)。1960年,阿贝贝·比基拉赤脚赢得了奥运会马拉松冠军,此后,埃塞俄比亚获得了四枚马拉松金牌,肯尼亚获得了两枚,乌干达获得了一枚。世界各地,包括英国和斯堪的纳维亚半岛,都经历过类似的辉煌时期,尽管这些地方的地理、社会和基因库差异很大。所有这些因素都可能起作用;目前似乎还没有一个统一的解释。
还有苹果,人类第一次有记录的商业行为,就是伊甸园里的苹果。现在苹果的质量越来越好,价格越来越便宜。如果伊甸园在现代的西欧或者美国,那苹果肯定不好吃,因为那里的野生苹果酸得要命。但当初夏娃摘的那个苹果,“好作食物,又悦人的眼目,且是可喜爱的,能使人有智慧”。如果伊甸园在现在的伊拉克,那那个苹果可能就是哈萨克斯坦的一种野生小苹果。现在我们吃的苹果,几乎都是这种亚洲苹果和欧洲酸苹果杂交出来的。苹果可能沿着丝绸之路从哈萨克斯坦传到了古希腊和古罗马,罗马帝国又把它传到了整个欧洲,包括英国。英国又把苹果传到了美国,美国在苹果的杂交育种方面领先世界,苹果的味道也越来越好。如果现在夏娃想诱惑亚当,她肯定会用现代的布瑞本和蜜脆苹果,还有2022年华盛顿州立大学培育出来的宇宙酥。
因为积累了运动工程学和营养学方面的知识,还因为有教练的指导,咱们才能跑得更快。因为把植物从世界各地运来,还因为积累了杂交育种的技术,咱们才能吃到更好吃的苹果。萨姆·穆萨比尼和哈罗德·亚伯拉罕斯合作赢得了奥运金牌,华盛顿州立大学的植物学家、当地种植者、育种者和营销机构合作生产了宇宙酥。
通过积累集体知识,运用集体智慧,并在全球范围内进行包容性的劳动分工,人类在几乎所有方面都变得更好了。
当然,凡事总有例外。有一个很重要的例外就是,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西欧人的智商测试成绩就不再提高了(这种现象叫“弗林效应”)。
说起智商测试,这个概念是统计学家弗朗西斯·高尔顿提出的,在20世纪初开始实际应用。虽然有些人不承认,但测试的内容肯定会受到文化的影响,所以跨时间和跨群体的测试结果差异可能并不准确。
我用跑步和苹果的例子,想强调的是,集体知识和集体智慧的增长,不仅仅是指“技术”,不仅仅是指汽车和晶体管这些东西。当然,技术对社会和经济进步做出了贡献,但汽车和晶体管是人类能力增长的结果,而不是原因。心理学家西西莉亚·海耶斯提出了“认知工具”的概念,强调了文化发展出来的认知能力的关键作用:把人类知识的不同组成部分组合成解决问题的能力。集体智慧是合作的产物,而个人、团队和企业之间的竞争则促进了它的发展。
进化人类学家约瑟夫·亨里奇认为,集体智慧的进步增长是人类作为物种的“成功秘诀”。人类与其他动物的区别在于,咱们有学习能力——不仅仅从自己的经验中学习,还从别人的经验中学习——而且咱们的沟通能力也极大地提高了这种学习效率。咱们一起知道的东西,比任何一个人单独知道的都多。没有哪个人有能力建造一架空客飞机,但一万个人合作就可以做到。
这个结论非常重要。心理学家迈克尔·托马塞洛说,“你从来没见过两只黑猩猩一起抬一根木头”。有些灵长类动物已经发展出了足够的集体智慧,可以在一起捕猎,或者计划攻击其他部落。但人类已经发展出了足够的集体智慧来建造飞机和手机,甚至有足够的集体智慧意识到攻击其他部落是一件很蠢的事情。现代社会空前繁荣的原因,就是咱们的集体智慧的增长。
将各种知识组合起来解决问题,就是咱们跑得更快、苹果更好吃的原因,也是为什么爱丁堡的Lochend Close不再通向污水坑的原因,也是为什么即使在冬天晚上也能看到尽头的原因,也是为什么亚当·斯密活到67岁还能活很多年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富裕的生活在世界范围内得到普及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