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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lculating...

哎,说起来啊,疫情那会儿大家都远程办公,是挺方便的。微软CEO萨提亚·纳德拉就说过,可能我们是在消耗之前积累的社会资本。毕竟,老在家办公,这种创新、协作的学徒式文化,对我们这种企业来说,真不太理想,也不是什么新常态,就是一种临时的偏差,得赶紧纠正。高盛的CEO大卫·所罗门也觉得,这样不行。苹果CEO蒂姆·库克也承认,他也很怀念那种大家一起工作、那种能量、创造力和合作的氛围,还有那种社区感。哎,分隔两地啊,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少了的就是彼此啊!

你想想,以前啊,大家都是上工厂上班,工业革命嘛!后来慢慢地,工作场所就定义了生意。你问别人在哪儿工作,人家要么说地点,要么说公司名。但现在不一样了,像微软、高盛、苹果,员工根本不需要非得在办公室里。设备往家一搬,在哪儿不能干活啊?

可能不是每天都得去办公室,但就像库克说的,同事们彼此需要啊!需要互相学习、建立信任、获取集体知识和智慧。当然啦,办公室贵,那是因为它们在西雅图、曼哈顿下城、库比蒂诺这些地方,这些地方的人啊,职业和社会背景都差不多,就算不在同一家公司,也能聊到一块儿去。所以说,地理位置还是很重要滴!

就说做沙发吧,意大利北部有个叫梅达的小镇,漫山遍野都是家具厂的招牌。你在纽约、伦敦的高端家具店里买的沙发,搞不好就是梅达产的。再往北走,科莫专产丝绸领带。往南到托斯卡纳,普拉托做西装很有名。现在那里有很多中国移民,所以你买到的“意大利制造”,可能根本没经过意大利人之手。但人家中国人大老远跑过去,就是为了学习普拉托积累了几千年的服装产业的集体智慧!

一百年前,阿尔弗雷德·马歇尔就说过,这种集群里,合作和竞争结合起来,效果特别好。他说啊,从事同一行业的工匠们聚集在一起,好处可大了!这行里的秘密,那都不叫秘密,就像空气一样,孩子们从小耳濡目染就学会了。好手艺大家都认可,机器、工艺、经营管理上的改进,大家马上就能讨论出来。一个人有了新点子,其他人马上就能拿来,加上自己的想法,又能产生更多的新点子。

马歇尔认为,集群最初的位置,是受资源影响的。斯塔福德郡做陶瓷,原料都从老远的地方运来,但是当地有便宜的煤,还有好黏土,可以做装陶瓷的匣钵。贝德福德郡做麦秆编织,因为当地的麦秆里有一种叫硅的物质,比例正好,结实又不脆。白金汉郡的榉木适合做海威科姆的椅子。谢菲尔德的刀具,主要是因为当地的磨刀石质量好。

硅谷也一样,行内的“秘密都在空气里”。硅谷的资源是智力,不是材料,但结果差不多。不是因为硅多才有了硅谷,而是因为那里聚集了大量的集体智慧。旧金山附近有斯坦福大学和斯坦福研究所。名校能吸引人才,有原创技术想法的人扎堆,又能吸引想支持他们的商业人士和机构。一些公司成功了,就会有天使投资人,既有钱,又有经验,愿意支持新项目。而且,旧金山湾区环境也好,气候宜人,靠海靠山,能吸引人才。所以苹果、脸书、谷歌、特斯拉都在方圆几十英里的地方。要说有什么不好的,那就是房价太高了!所以啊,斯坦福才是硅谷的起点资源,虽然和麦秆不一样,但结果是类似的。

这种集体智慧,是由本地的竞争和合作创造出来的。就像斯塔福德郡和谢菲尔德一样,即使最初的理由消失了,集群可能还会继续存在,哪怕规模缩小了。你现在还能参观斯托克特伦特的韦奇伍德工厂,创始人是18世纪的乔赛亚·韦奇伍德(也是早期废奴运动的倡导者),但现在很多贴着韦奇伍德标签的廉价陶瓷,都是外包给亚洲生产的。谢菲尔德还以刀具闻名,但像Arthur Price和Richardson这些老牌子,现在卖的刀也都是别的地方生产的。20世纪,海威科姆的Parker Knoll家具成为了装饰艺术的代表。(帕克家族擅长用麦秆做椅子,他们发现了德国人Willi Knoll的弹簧技术的潜力。)哎,可惜贝德福德郡现在没人要买麦秆帽了。

这种历史的延续,在服务业也很常见。英国的海上霸权早就没了,但伦敦仍然是海事保险和船舶经纪的中心。20世纪20年代,电影制作人涌向南加州,因为那里的光线好。现在光线已经不是问题了,但好莱坞仍然是全球电影产业的代名词。现在最强大的集群,是曼哈顿下城和伦敦金融城,两百多年前,经纪人们就是在那里的一颗梧桐树下聚会,在乔纳森咖啡馆里交换八卦的。

土地仍然是很重要的生产要素,但和以前不一样了。土地之所以值钱,是因为它能让你靠近有商业价值的集体智慧,比如硅谷和华尔街。或者能让你接触到聪明人的想法,比如英国的剑桥,或者美国麻省的剑桥。或者两者都有,比如伦敦的梅费尔区和纽约的上东区。

马歇尔早就意识到集群里竞争和合作之间的张力。他说:“社会力量在这里与经济力量合作。雇主和雇员之间常常有深厚的友谊;但双方都不希望感觉到,如果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他们必须继续互相摩擦:双方都希望能够轻松地切断旧的关系,如果它们变得令人厌烦的话。”

硅谷经常发生这种重组。诺贝尔奖得主威廉·肖克利的公司内部矛盾,导致了硅谷历史上的一件大事,“叛徒八人组”在罗伯特·诺伊斯的带领下辞职,成立了仙童半导体。仅仅三年后,仙童内部又发生了类似的“不愉快事件”,导致诺伊斯和戈登·摩尔、安迪·格鲁夫一起离开,成立了英特尔。所以说啊,要小心雇佣“叛徒”,免得被他背叛!

现代企业是一个社群,而不是办公室或者工厂。它不是由厂房和机器定义的,而是由能力定义的。成功的企业,特点是拥有一系列独特的能力,并且这些能力能满足客户和其他利益相关者的需求。

据说小布什跟布莱尔说过,“法国人的问题是,他们没有‘企业家’这个词”,可惜这是杜撰的。不过,“企业家”这个词确实是法语来的,entre是“之间”,preneur是“拿取者”。最初的意思是协调者,把各种东西组合起来的人。现在美国人把企业家描绘成英雄人物,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敢冒风险。这种说法有一定道理,但忽略了经济进步中合作和演进的重要性。我们认为的那些传奇企业家,比如杰夫·贝索斯、比尔·盖茨、史蒂夫·乔布斯,他们都是踩在集体智慧的浪潮上前进的。即使没有他们,互联网零售和个人电脑革命也会发生。这些发展发生在20世纪末,因为当时所有的集体知识和集体智慧都到位了。这些人和他们的同事把相关的能力拼凑了起来。创新企业之所以能成功,比如亚马逊、微软、苹果,但大多数新公司都失败了,是因为它们拥有独特的能力,并且能把这些能力组合起来。

梅西天赋异禀,但他进球也需要很多队友的支持。英国维多利亚时代最伟大的工程成就之一,大西部铁路,之所以能建成,是因为布里斯托尔的商人们雇佣了才华横溢的年轻工程师伊桑巴德·金德姆·布鲁内尔。但更重要的是,他们还聘请了查尔斯·桑德斯,他想出了一个办法,向勃朗特姐妹这样的家庭募集小额资金。

托马斯·卡莱尔并没有说过要教鹦鹉念“供给与需求”,虽然很多人都这么说(实际上是欧文·费雪说的,他引用了一个不知名的幽默人士的话)。但他确实把经济学称为“沉闷的科学”。约瑟夫·熊彼特可能是这个学科里最有趣的人。他曾短暂地担任过奥地利财政部长,据说他希望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经济学家、最伟大的骑手和最伟大的情人,还淡淡地补充说,骑术学得不太好。他为了躲避纳粹,移民到了美国,在哈佛大学当教授。他最著名的著作的题目也很狂妄,《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和民主》。

卡莱尔之所以把经济学贬为“沉闷的科学”,是因为他写了一篇小册子,主张恢复奴隶制,或者用类似的方式压迫西印度群岛的黑人,他认为大多数经济学家都会反对他的观点。卡莱尔还说过一句名言:“世界历史只不过是伟人的传记。”这本书的一个核心主题是,商业史不是伟人的传记,尽管很多商业传记作家,尤其是自传作家,都想这么说。经济学家们当然可以反过来鄙视卡莱尔。他的同代人,小说家塞缪尔·巴特勒写道:“上帝让卡莱尔和卡莱尔夫人结婚真是太好了,这样就只有两个人痛苦,而不是四个人。”

熊彼特最出名的是他对企业家的讨论,以及他创造的生动词语“创造性破坏”。他认为,“企业家就是执行新的组合”。

成功的企业家把个人或集体的知识,转化成产品创新或者新的商业流程。所以,组合是企业家的关键要素。硅谷最著名、最成功的企业孵化器叫Y Combinator,它做的就是促进各种能力的新鲜和富有成效的组合。

而“创造性破坏”的狂风,就是通过不断地运用这种企业家精神,推动经济进步的过程。

伊迪丝·彭罗斯,这位美国经济学家可没有那个奥地利骑手那么风流倜傥,她曾在约翰·霍普金斯大学任教。在麦卡锡时代,她的同事欧文·拉铁摩被诬陷为苏联间谍,她和她的丈夫积极为他辩护。这件事导致彭罗斯夫妇离开了美国,在国外游历了一段时间后,她来到了伦敦大学亚非学院当老师。彭罗斯的代表作发表于1959年,探讨了企业的边界和增长的极限。

彭罗斯认为,企业不是由它拥有的资产或者签订的合同定义的,而是由它的能力以及把这些能力运用到生产性服务中的能力定义的。“我们掌握的所有证据都表明,企业的增长与特定人群试图做某事有关。”这句话看起来可能很明显,但她强调“人群”,承认了商业活动的核心合作性质,她指出“做某事”这个目标,确定了企业以问题为导向的焦点。这种对企业本质上是社会性的认识,把彭罗斯的思想和科斯、詹森和麦克林、威廉姆森和哈特这些人的主流经济学思想区分开来,那些人的思想完全以个人主义为基础。

萨姆·穆萨比尼和哈罗德·亚伯拉罕之间的合作,就是“一群拥有不同但互补技能的人试图做某事”——跑得更快。布里斯托尔的商人们看到了两个小时到达伦敦的商机,并集合了一系列技术和组织能力来实现这个目标。苹果也是一样,“一群特定的人试图做某事”。最初的团队包括乔布斯和沃兹尼亚克(还有罗纳德·韦恩,他以800美元的价格卖回了自己10%的股份,据说现在住在移动房屋里)。但如果没有金融家迈克·马库拉的商业能力,苹果就不会成为我们今天看到的样子。如果没有电影导演雷德利·斯科特(他为Macintosh拍的1984年广告被《广告时代》评为有史以来最好的广告),以及后来被人们唾弃的约翰·斯卡利的营销能力,苹果也不会成为我们今天看到的公司。如果没有设计师乔尼·艾夫的天赋,以及蒂姆·库克的稳健,以及……苹果是一家真正的公司:不是复活节岛和费歇尔所说的“法律虚构”,而是“一群特定的人试图做某事”的持续努力。这些人之间经常发生摩擦,但他们大都能在竞争和合作之间取得必要的平衡,而这正是经济进步的关键。

关注能力,可以解决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在用生产函数描述企业,以及在经济学家们通常使用的“市场和等级制度”和“结构-行为-绩效”框架中被忽略了。为什么在大致相同的行业里,企业之间会有差异?为什么苹果成功了,而黑莓失败了?为什么微软和苹果都成功过,然后又都失败过,然后又都再次成功了?

当每个钢铁厂或汽车厂都和其他钢铁厂或汽车厂很相似的时候,也许就可以忽略为什么面对相同的“五种力量”(迈克尔·波特的框架)的企业会有差异这个问题。因为在那个时候,市场结构(行业里的所有企业都一样)决定了行为,从而决定了绩效。这就是为什么在20世纪60年代开创商业战略领域的安索夫,觉得当时的经济学理论对他没什么帮助。

但是到了20世纪末,钢铁厂和汽车厂不再是经济活动的中心了。商业专业的学生们更感兴趣的是苹果和微软、谷歌和脸书、纽柯(1972年通过IPO上市,现在是美国最大的钢铁生产商)和美国钢铁公司、西南航空和达美航空、特斯拉和通用汽车之间的竞争。很明显,答案在于这些组织不同的能力以及能力的组合。这些企业都在从事大致相同的行业,但它们进入这个行业的方式不同。(奇怪的是,虽然所有现代科技公司都在办公楼里办公,但它们的园区都有各自的特点。)

然而,彭罗斯的著作对后来的经济学理论影响不大,在梅耶、米尔格罗姆和罗伯茨,或者蒂罗尔这些标准经济学教材的索引中,都找不到她的名字。但和彭罗斯的思想类似的想法,确实在商学院里产生了一些影响。资源基础战略理论,是杰伊·巴尼和比格·维尔纳菲尔特提出的。企业战略的任务,是把企业的能力和外部环境相匹配。企业的边界,不是由交易成本决定的,而是由企业能力的适当范围决定的。这就是为什么苹果卖音乐,但不卖杂货,而亚马逊既卖音乐,也卖杂货。大卫·蒂斯是一位以创新研究闻名的经济学家,他强调了动态能力,也就是企业随着时间推移和响应变化而调整自身能力的能力。只有通过企业集体智慧的逐步演进,才能响应市场不断变化的需求。

C. K. 普拉哈拉德和加里·哈梅尔的“核心竞争力”方法,使资源基础战略理论得到了广泛的普及。但是,由于缺乏区分核心竞争力和其他竞争力的明确标准,这种理论的应用变得有问题,这种不精确性给人们留下了不切实际的幻想空间。核心竞争力几乎变成了公司高层想让它成为什么就是什么,而“专注于核心竞争力”则成了交易的前奏。

对于企业来说,关键的资源在于其独特的能力,或者独特的能力组合。苹果的智能手机是一个可以放进口袋的电脑,具有令人惊讶的功能。但是,如果没有应用开发者不断添加新功能的便利,以及不断创新设计精良产品的能力,苹果的销量和市值就会大打折扣。苹果设计团队等独特的企业能力,是竞争对手无法复制的,或者即使竞争对手意识到这些能力带来的好处,也很难复制的。这种独特性,在弗雷德里克·泰勒式的等级组织中,或者在参考经济学期刊上的解决方案制定的委托代理问题中,永远不可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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